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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廂不是新嫁娘出閣嗎?她不是快要槍斃的死囚,為何把她深鎖在不通空氣的花轎內,難道怕她脫逃了麼?
她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送給一個陌生不相識的人,供人家的蹂躪她的自由何在?不自由,毋寧死!這不是明明送她去死嗎?他們這夥軍人送我去死,卻還容我在青天白日之下,有言論的自由;可憐她是一個弱女子,只知道躲在花轎裡嚶嚶啜泣,靜候著往死路上去,不敢發出半點人類求救的呼聲。她所受的殘忍和損害,豈不比我還較為嚴酷嗎?
可憐的女子,我是視死如歸,你還求生不得咧!
紅—紅—紅,那花轎上紅的色彩,不就是人類中女子們,被舊式專制婚姻制度所斬割出來的鮮血嗎?」
完了,這第二次的演講,又終結了。新聞記者日記本上,又添了不少的材料;哲學和社會學家,越發動了感嘆的同情心,躲在一旁嘆氣;只有老年人不贊成,說這殺頭的胚太胡說了;法律家也在一旁恨秩序太亂。遠遠地立著兩個女子,聽清了一句半句,似乎有些明白,卻不敢當眾討論。小孩子不喜歡聽這個,仍舊去調侃那做孝子的監刑官。
監刑官看鬧得太不成樣子了,吩咐八個馬弁好好看守著犯人,自己一馬上前,禁止往左翼送殯,右翼送嫁的兩群人,都不許走動,讓他們槍斃犯人的囚車先上前去。好容易布置舒齊,早已忙得渾身是汗。
於是人馬漸漸的又移動了,槍斃犯人的囚車,在前面走;送殯出喪的,降作了第二隊;送親出嫁,委屈著殿了後了。於是一個將死的人,一個已死的人,一個半死半活的人,都被各人的孝子賢孫、親族朋友,儀仗隊伍強行簇擁了去,誰也沒有抗拒的法子。
白茫茫的大道,黑漆漆的前途,這幾群人走得慢慢地連影蹤都不見了。世間很平等的事,依然還是寂滅。人心中的笑緒悲端,原也糅雜在一起。什麼叫做熱鬧?左不過大家胡亂擺布罷了。熱鬧過去,剩下許多新聞記者、社會學家、哲學家、法律家、老年人、小孩子、婦女們、好事的人種種色色,一窩蜂似的紛紛散了開去。各忙各的名利功罪,又何嘗有什麼了不得的生氣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