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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臺灣讀者的話
二○一三年,《繁花》出版的幾個月後,我父親去世了。
少年時代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爸爸是幹什麼的,我卻一直不清楚父親的過往,那是他遵守了經歷所配備的規矩,從不談自己的事。
我寫父親,開初是被他與馬希仁先生的信件所打動,他們是青年時代的朋友,卻直到垂垂老矣才互相透了點底,彼此訴說當年做了些什麼。如果沒那些信件,這些生動畫面也就被他們永遠帶走了,這些敘事,觸發我進一步整理相關的文字和線索,最終成為本書最重要的一個核心部分。
完全依照材料的多寡決定取捨,儘量以細節、信件和圖片說話,憑藉記憶的片語隻言,連綴接續,逐漸一一列出,如果缺失,也就是留白,前後都為當事人說的內容,哪怕前後並不完全符合,也保存下來,使這種敘事方式帶有明顯的不確定效果,每一位讀者都可根據各自的角度,產生某一種判斷,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想像空間。
有人問我,既然擁有這麼多材料,為什麼不寫成小說?我認為非虛構的方式,應該是更接近真實的一種意願,你有了一系列的真材實料,即使有所缺失,也會讓你有聚集更多材料的衝動,材料會刺激更多的材料,是非虛構的良性路線。而虛構,往往是另一類「大量填充」的路徑,比如納博科夫只是看到一則「豆腐乾」新聞,引動了他的早有的儲備和虛構狂熱,一部火車啟動,寫成《羅莉塔》。
記得一九九○年,我看到臺灣《光華畫報》報導,中國大陸第一個裝滿舊物的集裝箱到達了臺灣。當時大陸舊房子不值錢,一個徽派老屋被拆解,房樑、窗戶、門樓等等都不當回事,裝箱時因為構件尺寸各異,常常拳打腳踢塞進箱子,根本當它垃圾,讓我注意的是對岸臺灣深諳它的價值,碼頭上每個接船人都戴著白手套——前人留下的材料就這樣,你怎麼對待它,可以戴白手套迎接,也可以拳打腳踢,當它垃圾。
《回望》這段歷史,透過這些細節與圖像的組合,完成了這本具體落實於大陸江南的人生史、家庭史和心靈史,在這陌生的、似曾相識的環境裡,臺灣讀者將感受到這條曲折難忘的故事線,也會清晰發覺很多部分仍然是一片空白--等於你打開了一個塵封的舊本子,看到了特別的內容,也發現它有缺頁的遺憾。
歷史,我們能走近和記取它的,不會是概括和解讀,而是某些難忘的形象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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