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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路
喜歡聽爸爸說的一句話就是:走囉,我們去城裡看電影吃豆花。
小時候家裡鄰近華中橋,橋這邊住著萬華果菜市場,橋那邊住著永和豆漿,進城其實就是到離家不遠的中華商場附近吃吃玩玩,但是爸爸總是喜歡逗著我們說進城囉進城囉。一聽到進城, 樸素的媽媽會多花點時間裝扮自己,我和弟弟則是拚命想著點心世界的鹹豆腦、酸辣湯和鍋貼。跳上公車其實很快就到了,但是坐上公車後的小小鼻子就一直緊緊貼著窗玻璃。
城裡和城外的區分是什麼,並沒有城呀,我說。
問爸爸他說當然不一樣囉, 爸爸說有景福門、南門、北門這總算呀,我們家住在這些城門外,在以前居住的觀念裡,我們這些城外的居民就是和城裡居民的生活形態大不相同。可是我說爸爸,現在我們居住的形態和城裡哪有什麼不同呢?而且這些城門,一個個孤零零的懸在十字路口圓環間,再也沒有城牆區隔,其實就只是觀光用的門面。
爸爸還是堅持說帶我們進城去玩。過年到迪化街辦年貨是進城,鞋子穿壞了到生生皮鞋買一雙好鞋是進城,陪媽媽到遠東百貨買衣是進城,陪外公去隆記菜飯吃上海菜是進城。我喜歡進城,即使根本沒有一座城,心裡還是覺得城外的我們是去城裡的劉姥姥。
日本有句古話「遍路即人生」,走在一千二百公里的這條路上,不僅走訪千年歷史,也能對人生有另一番領悟。花蓮吉安鄉慶修院有個另類遍路,那是為了安慰移民此地的日本人,無法回鄉完成修行的心願,便將四國八十八間寺廟的石像集中於此。既然遍路即人生,不必一千二百公里路,原來心底的路也可以如此安排得宜。
我在香港機場也走了一趟遍路。近百個登機門,每個登機門的電子看板都標示著世界各地的地名,米蘭、巴黎、大阪、約翰尼斯堡、阿姆斯特丹……趁飛機還沒起飛前,我一一走過世界各地。
沒有真的城呀,你還沒有飛去,怎算是旅行呢?我的朋友說。可這樣不必離開地球表面,不必缺氧狀態極度失溫下即有的溫暖風景,依然是我最自然不過的遍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