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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潤一郎
 
對於母性如此醇化的憧憬,在性慾不經意入侵的剎那,眼前的女人立刻變身為如同《刺青》或《春琴抄》的女主人公般,美麗的肉體中潛伏著一種陰鬱惡毒的魔性,這正是谷崎文學中獨特的女性面貌,實在有趣極了。
 
不過,仔細觀察這些女人的惡,與其說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惡,毋寧說是在男人要求或期待下所產生的惡;這種惡不過就是「男人性慾的投影」,不是嗎?若更深入思考(可能難免會被認為想太多),谷崎文學並不像世人所理解那般完全肯定或解放官能。谷崎在無意識的內心深處還是堅持古老的禁慾精神,甚至認為一切的性慾都是惡,並且把那種惡投射在作為性慾對象的女人的性格當中;因此他筆下的女人就必須惡毒、殘酷,讓充滿性慾卻想否定性慾的男人完成自我懲罰的機制。於是,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讓此機制順利運作,以滿足自我懲罰欲望為目的所構思出的戲劇?而女人不就只是這齣戲裡的一個道具?
 
不過,女人愈被視為道具,就愈美麗,愈是成為被崇拜的對象;至少谷崎在那樣的戲劇裡,透過崇拜女人的肉體,同時崇拜了自己的性慾——即自己的惡,發誓永遠忠於〈神童〉的主題。這種對於惡的矛盾,絕對不會發生在已濾淨官能愛、「憧憬母親」的世界裡。
 
在谷崎這種性慾結構之下,衰老不是那麼需要害怕的問題。谷崎的受虐癖打從一開始就和自戀性格缺乏親密感,以致他終其一生不具有諾曼・梅勒(Norman Mailer)所謂的「陽具自戀」(phallic-narcissism)性格。對谷崎來說,「陽具自戀」雖是必然展開的行動和戰鬥,其結果卻又繫於當中飛蛾撲火般的光榮感,因此不過就是個礙事之物罷了。
 
《春琴抄》裡佐助刺瞎自己眼睛的行為,雖然微妙地暗示著「去勢」,然而性的三昧境最初即是在跪拜絕對不能性交的愛情中的夢裡實現。如此一來,衰老就不再那麼具悲劇性,毋寧說正因衰老=死=極樂(nirvana),反而很接近通往三昧境的道路。谷崎身為一名小說家,他的長壽果然具有藝術上必然性的長壽。因為這位神童從一開始就走上為達到知性的極限之境而早逝的相反道路。
 
衰老同時意味著作家思想衰亡的作家,可說相當悲慘;而肉體的衰老若和其思想及感性澈底違逆的作家,也實在很悲劇(想到我自己,不由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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