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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山手線早上七點二十分的上行列車,發出地鳴通過代代木電車停靠站的懸崖下方時,男人正心無旁騖地走過千駄谷的農田。男人沒有一天不經過這條路,下雨的日子拖著長靴走過泥濘淤積的田間小徑,颳風的早晨斜戴著帽子遮擋沙塵,沿途的家家戶戶遠遠望去就認得他的身影,還有軍官太太如此搖醒春眠不覺曉的丈夫:「那個人已經過去了,出勤要遲到啦。」
距今兩個月前,男人現身田間小徑,隨著城郊土地開發,新房子蓋在遠方的森林角落,也蓋在城邊的山丘上,有些是少將的宅邸,有些是公司老闆的豪宅,這些大屋子從武藏野風情尚存的高大櫟樹林間探出頭,好像畫一樣。櫟樹林的另一頭,座落著五、六間出租民房,街坊一致揣想,男人是那裡的新住戶。
只是行人路過而已,實在不需要議論紛紛,但鄉下地方缺乏調劑,人煙稀少,加上男子外型極具特色,如鴨子走路般稀奇古怪,有著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就是這股不協調感,引來路旁閒人的側目。
年齡約莫三十七、八,駝背,獅子鼻,暴牙,膚色淺黑,落腮鬍煩人地遮住半張臉,猛一看面目猙獰,年輕女子大白天撞見恐怕不舒服;奇妙的是,一雙眼睛異常柔和敦厚,好似專心注視著憧憬之物。總是豁出去般跨著大步,咚咚咚地一步接一步,速度之快,連參加晨練的士兵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男人多半著西服,且是蘇格蘭羊毛幾乎磨光的鷹色舊西裝,外頭的斗篷大衣呈泛黃的羊羹色,右手執一拔就會脫落的廉價狗頭手杖,懷裡揣著素面蝦褐色包袱,左手插進口袋。
當他通過第四道矮牆,鄉村角落園藝店便傳來主婦的呼喊:
「出門囉!」
這家園藝店也是新蓋的透天厝,周圍雜亂地種著細長的松樹、樫木、黃楊、八角金盤等主要商品,後面參差不齊地接上千駄谷街座落的新開發高級住宅區,朝陽照在二樓的玻璃窗,看過去整片亮晶晶的。左邊有幾座角筈的工廠,大清早便開始運作,煙霧冒出細細的煙囪,在低空裊裊拖著尾巴。一望無際的晴空鋪蓋過森林,只看得見電線桿的頂端。
男人只是心無旁騖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