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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思──那時的她就已經在腰間掛了絨毛玩具──拍拍我的肩膀,問我她能否跟我談一分鐘。我告訴愛芙我會馬上回來,於是珍妮思和我步入一間米黃色的家屬休息室,遞給我一盒面紙。她告訴我,我讓救護車將愛芙送來是最正確的決定,還有,愛芙並不真的恨我。人總有崩潰的時候,對吧?她說,我們好好討論細節吧。她最恨的是妳救了她一命。我知道,我回答,謝謝妳了。珍妮思抱抱我。陌生人有力親密的擁抱真是一種強效藥。她留我在家屬休息室。結果,我將自己的指甲皮都剝到流血了。
當我回去找愛芙時,她還在急診室。她告訴我她剛聽到一句很瞎的話,真是太瞎了。是什麼?我問。她說,她聽見對方說:我們很驚訝「馮」小姐竟然連最基本的智慧都沒有。是誰說的?我問。她指著一位正在垂死病人間忙著抄寫資料的年輕醫生,他的打扮就像個十歲男孩,滑板褲、大件T恤,看來就像剛參加完影集《狄加西高校》的試鏡。他到底是跟誰鬼扯這些?我問。就跟另一位護士,愛芙說。他大概是覺得,我對於自己被救回一命毫不感激,所以腦袋一定很蠢吧。混帳,我說,他有跟妳說話嗎?有啊,說了一些,愛芙回答,我感覺很像被人質詢,沒事啦,尤蘭莉,妳也知道他們這種人就是這樣。
妳是說,會將人類智商與生存慾望混為一談?
對啊,她說,或者認為智慧優劣就等於修養高低吧。
***
這一次愛芙不是把自己餓死,這次她吃了藥。她留了一張條子,就在她多年前用來設計獨一無二的個人印記AMPS (All My Puny Sorrows) 的黃色筆記本上,愛芙表達了她的心願,她希望上帝能接受她,她已經沒有時間留名青史,她還提到所有她愛的人。我媽在電話裡逐一將人名唸給我聽。媽告訴我,愛芙用綠色簽字筆寫下這些名字,而我們全在名單上。懇請諒解,愛芙還這麼寫著,就讓我走吧,我愛你們大家。我媽說,筆記本上還寫了幾段引言,但是她看不懂,有個叫大衛‧休姆(註:David Hume,啟蒙運動哲學家)的?她問我。媽的口氣宛若此人是誰也不重要了。所以,我心裡想,愛芙還是相信神的囉?
她哪來那些藥?我問我媽。
誰知道,我媽回答,也許她是打什麼藥物的免費專線要來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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