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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末日
近年來,經常聽到「愛的終結」。這種說法認為,由於無窮無盡的選擇自由、選擇過剩,以及要求完美的強迫衝動,所以愛正在崩壞;在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裡,愛卻是不可能的;受到批評的還有熱情已冷卻。伊娃‧易洛斯(Eva Illouz)在她《為什麼愛讓人受傷?》(Warum Liebe weh tut)一書中,將此歸因於愛情逐漸趨向理性,以及選擇的技術日漸膨脹。但是,這些探討愛情的社會學理論卻沒有認識到,比起無窮無盡的自由或者無限的可能性,今日腐蝕愛情更甚的另有他物。導致愛情危機的,不光在於可以選擇的其他對象太多,更在於他者的消亡。他者消失的現象涵蓋當今所有生活領域,並且伴隨自我日漸嚴重的自戀。他者的消亡,過程其實張力十足,不幸的是,許多人並未注意到其進展。
愛欲(Eros)需要有嚴格意義上的他者,這個他者,無法囊括到自我的體系裡。因此,在相同者地獄(Hölle des Gleichen)中,也就是當今社會日漸形成的樣態中,不存在愛欲經驗。愛欲經驗要能形成,前提必須具備他者的非對稱性與外部性。被視為愛人的蘇格拉底會被稱為無處,絕不是偶然。我所渴求的他者,吸引我的他者,是沒有定所的(ortlos),不受相同者的語言所約束:「由於他者是無處的,所以令語言顫慄,不能談及、不能討論;任何一種修飾定語都是錯誤的、痛苦的、失禮的、尷尬的〔……〕。」今日的文化,無時無刻不在「比-較」,因此無法容許無處的否定性(Negativität)存在。我們不斷將事物進行比較,使其平整、標準,進而成為相同者;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不再經歷到他者的無處性(Atopie)。無處的他者具有的否定性,不受消費擺布。因此,消費社會力求消除這種異位的他者性,迎接可消費的差異性(Differenz),亦即異位的(heterotopisch)差異性。與他者性相比,差異性是一種肯定性(Positivität)。然而,否定性如今正在消失,無處可見,一切全被整平成為一個消費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