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週年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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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死亡的顏色】
 
死是沉默的允諾,死是永遠的保證,她擁有我,我擁有她,這是在那天就寫好的事。
 


 
「你想帶走什麼都可以。」君君阿姨說,母親後事全由父親這邊辦理,地點在母親的故鄉。我懷疑母親還有什麼所謂的故鄉嗎?她一人無親無故,最後葬與外公同一靈骨塔。
 
母親的房間,唯有此處仍有香氣,潔淨的床鋪,死亡未曾到訪。我躺臥於她的床褥,聞嗅她的被單、枕頭,我打開她衣櫥,整齊吊掛的服飾似乎已經處理過,或她真的只擁有如此少的服裝。我逐一取下,五件上衣,三件洋裝,長褲數條,外套幾件,貼身衣物我沒帶走,以母親的潔癖(我還記得,母親是典型處女座),即使親近如我,也不願讓我來碰觸她的褻衣。
 
我在狹窄臥室內盤桓,焦躁如狗,我渴盼取走所有母親的遺物,以永久保留她的形跡,但我自己在父親的家中連一個獨處的房間都無,要將母親的物品保留於何處?我與君君阿姨商量,大件物品存放於她家,我只帶走相簿、枕頭、幾件衣物,與母親的手錶和首飾。
 
漫長的記憶重建工程開始了。
 
母親死前,已經離我很遠,或,是我遠離她了。自她與父親離婚,我們每個月至少見面一次,國中後次數漸減,只剩年節時陪她外公葬處掃墓。我到外地讀高中,每週回父親家,讀書、打球、戀愛,總有更重要、更快樂(是啊,與母親見面後來已經成為不快樂的選項)的事使我分心,又或者我藉由這些來逃避對母親的愧疚。每次見她,她更憔悴、憂鬱、失意,與我年輕正燦爛的生命形成強烈對比,且我已從最初對小媽的抗拒,慢慢放棄對抗,消極進入她與我父親打造的「衣著光鮮、充滿物質」的和樂之家。
 
母親的死是對我的抗議嗎?抗議先是父親遺棄了她,而後我也加入遺棄的行列。
 
或者,那不是抗議,而是最後的反撲,唯一的武器是她的肉身,她在我心中消失的速度正在加快,她要奮力一搏使時間停在一個不可迴轉、無法抹滅、無能改動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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