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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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我都忘了,好像我自己的記憶也都停在母親未離家前,好似那個離婚後的女人已經不是我喜愛的母親,她變成一個愈來愈陰鬱、悲傷、沮喪的女人。母親離婚後交往一男友,卻因資助那個男子做生意,背上了一百萬的卡債。而與男人分手那年,外公去世了。
 
屬於我的生之時光從離開母親住處那天下午開始停擺,時間不斷回返,雙面時間其一的我過著繼續成長的十七歲、十八歲、十九、二十,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在一段又一段戀愛裡尋找依戀;另一面的我,知道每個戀愛的女人都不可能是母親,談再多戀愛也無法挽回錯誤。我內在時鐘愈活愈倒退,要縮減與她分開的時光,退回與她共處的童年,每一天倒退一天,過去與現在重疊,我不再是我,我是母親與我的共生體。
 
我幾乎是在她死後才開始一樁一件回憶起她渴望我記住的一切(是這樣嗎?或只是我企圖減輕自己的悔罪與內疚),但記憶如此脆弱,在記起的同時又不斷地喪失,時間與空間在我身上製造出迴旋,我成為被時間折疊、死與生中間的存在。
 

 
我將母親的相簿逐一翻拍在手機裡,有空就反覆瀏覽。回到獨自的住處,我更要實際撫摸那些已經泛黃老舊的相片,那逐日變得模糊的身影。記憶一直在破損,照片依然清晰,但我快要忘記真正的她了。
 
與安初識的時候,她劈頭就對我說:「你身後跟著一個藍色的靈。」
 
那是公司派我參加的進修營隊,我已二十六歲,母親離開十年整。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是段漫長的時間,卻又短暫得不夠回顧所有發生。關於母親的紀錄已塞滿三大本筆記,我確定自己可以針對此事無盡地書寫,比如某一個母親帶我去廟裡拜拜的下午,那天的雲彩光影有數百種姿態,母親這樣或那樣說話,內容可以自行衍生。比如我在心儀的女子身上,認出唇邊笑紋或輕輕皺眉相似於母親習慣的小動作,又在女人哭泣時驚恐於母親生前未對我當面流出的眼淚。
 
母親死後我才栩栩如生地活了,沒有死亡在一旁陪侍,我不知如何度日。
 
「誰也無法贏過一個死者。」愛我的女人抱怨,好像不是她們主動要離開我的。
 
當時旁邊還有其他學員,安也沒有再進一步深入這話題,但我心中已差不多有底,午休時在餐廳裡她又跟上來跟我一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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